【龍之戲法】第二幕 不速之客(1)



  第二天早上,桃樂絲又來過一趟,給了艾利克一本額度三金幣的支票簿以備日常之用,三金幣可以兌換三百銀幣,與三萬銅幣等值,差不多是一個中小家庭半年的日常花費,以艾利克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作為零用金是過於優渥了,但想想他的身分倒也沒甚麼不妥。

  旅館的服務員直接將早餐送到了房間,因此他們可以在自己的房內悠閒地用餐,經過昨晚與法婁切的一番長談,艾利克整個人都還沉侵在對戲法的狂熱中,就連吃早餐也不忘將老師留下的筆記攤在桌上閱讀,莉琪與柏格則針對日用品的庫存數量展開討論。

  「肥皂跟香油的數量還夠用,旅館也承諾會定時補貨,這方面不需擔心。」莉琪扳著指頭,將採購範圍縮小,「但少爺從首都帶來的衣物恐怕不適合這裡的氣候,樣式也比較不同……或許該採買新衣了。」



  「我贊同。」柏格轉頭問道,「少爺,您今天有意外出嗎?」

  「出門?那當然了!」艾利克跳了起來,給予這提案完全不同方向的肯定,「得去打聽打聽關於龍的消息──在這個甚麼都可以流通的十字路口,搞不好有人正好有我想要的情報也說不定!」

  「那採買新衣的事……?」柏格繼續追問。

  「沒興趣。」他皺了皺眉頭,對著趴在餐桌上的小東西打了個響指,「貝爾!」

  嗷嗷。牠站起來叫了兩聲,身體忽然在空氣中扭曲、煙化,幾縷銀色的絲流重新凝聚成實體,轉眼間便化作一隻通體雪白的烏鴉。

  幻形怪──這是昨晚法婁切所說、這隻幻想生物的正式名稱,牠是一種可以自由改變形貌的神秘物種,從形貌中得來的能力則必須由他自身的經驗來學習。他們花了大半個晚上練習,法婁切還叫來自己的烏鴉魔僕當樣板,好不容易才讓貝爾能夠幻化成烏鴉的樣子──只不過顏色還是差了點。

  看兩人仍是一副受驚的表情,艾立克漫不經心的聳聳肩,任何事都有個適應期嘛。他披上外衣,將筆記本貼身收好,貝爾拍拍翅膀落在肩頭上。

  「該走囉!」他走出門外,回頭招了招手;柏格與莉琪這才醒神,連忙跟上。通過無人的長廊與樓梯,他們很快就走出旅館,推開門、一股炙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外頭正豔陽高照。

  莉琪貼心地替艾利克打傘,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三個少年少女實在很難保持兩人隨侍後方的日常隊形,為了將陰影確實覆蓋在少爺身上,莉琪只好破例站在他身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破例,自從來到這裡,同座、共進餐、隨侍、站位……打破的規矩還算少嗎?

  她決定不想那麼多,既然選擇了跟隨少爺,便照著少爺的規矩來吧!莉琪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甚麼,只是……莉琪小心窺探著跟隨在後的柏格,他依舊謹守本分、面無表情地踏著前進的步伐。這個人,他又是怎麼想的呢?

  莉琪覺得柏格很像大少爺,即使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但她永遠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些甚麼。艾利克少爺不同,雖然有些瘋狂、異想天開,但他從來不會令人感到害怕。這就是為什麼自己寧願遠走他鄉,也不想留在公爵府中的理由吧──

  「到了!」艾利克一把握緊手上的簡易地圖,在一棟兩層樓的破舊建築物前停下,雖然樑柱有些歪歪倒倒、牆上到處都是年久失修的歲月痕跡,但這棟木頭建成的房子仍牢牢地釘在地面上,顯示了他堅韌不拔的意志。偌大的紅色招牌懸在門樑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冒險者公會。

  「少爺……」沒等莉琪發出反對,艾利克一個箭步走了進去,穿越龍蛇混雜的人群、直接向服務員問明發布委託的方法,三兩下填好委託單,掛上了佈告牆最顯眼的位置。

  『徵求龍的所在地,賞金可議!』

  幾個正值壯年的冒險者過去看了單子,齊聲笑了出來。

  「這位小少爺要找龍呢!」

  「天啊,這真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

  他們的討論一傳開,室內所有的冒險者都嗤笑了起來,頓時亂哄哄地鬧成一團。有人起鬨地唱起屠龍之歌,有人不知道從哪摸出兩桶啤酒開始分發,也有人吵著『嘿、我才是屠龍勇者的料』而打了起來,甚至有人一本正經的對艾利克說『小少爺,真正的龍就在你肩膀上,所以別找了快點回家去吧』……轉眼間冒險者公會就變成了一場混亂的祭典,貌似沒有一個人把艾利克的話當真。

  「少爺,我們回去吧──」自家主子被這樣對待,莉琪又氣又心疼,連忙勸道。

  「再等一下。」艾利克安撫似地摸摸貝爾的羽毛,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過了一陣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用桌子搭起的臨時擂台,再也沒人對他們投注目光,有個偎瑣的男人悄悄站到他們身邊,他穿著一件沾滿泥土的褐色上衣,乍看之下幾乎可以完全融入背景。

  「您想知道龍的所在?」他壓低聲音,比出一個大拇指,「一個金幣。」

  「太貴了。」艾利克搖頭。

  「五百銀幣?」男人張開五隻手指,試探性的問。

  艾利克還是默默搖頭。

  「少爺,這可不是市場買菜,龍的情報不是隨便都能找到的──要不,您開個價吧?」接連被拒絕兩次,男人開始有些不耐煩。

  「十銀幣。」

  「三十銀幣,一口價。」面對艾利克毫不留情的砍價,男人狠下心做了決斷。

  「好!」艾利克從懷中拿出支票簿,流利的寫上金額,筆尖停在簽名欄上,「先給情報,再簽字。」

  「兩年前,我在歧蘭國境內的沙漠聽說過這樣的消息,有人旅經諸神之嶺山腳時聽見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也有人在晚上紮營時看見群山的方向飛過巨大的黑影──自古歧蘭人認為諸神之嶺是人力所無法征服的聖地,山的外圍毫無資源、寸草不生,甚至連礦脈也完全斷絕,外來人對它也提不起興趣,山的內側保留著古代地形的可能性非常高,如果有龍還存活著,那裡一定是最好的環境。」迅速說完之後,男人兩手一攤,「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

  「謝謝,這是你的了。」艾利克簽下名字,將支票交到男人手中,轉身對兩人拍了拍手,「好了,我們回去吧。」

  「少爺……歧蘭在哪裡啊?」莉琪跟在後頭,好奇地發問。

  「西邊。」艾利克隨手指了個方向,「我們總有一天會去的,但不是現在。」

  「少爺,您剛才指的是東邊。」柏格低聲指正。

  「那不重要,反正她也分不出來。」艾利克老神在在地回答,把莉琪氣得耳根子都紅了。

  待他們一路回到女皇之墜,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早已等在房間門口,雷奧娜雙手環抱,神情肅穆地看著艾利克等人,桃樂絲低首站在她身後,彷彿做錯了甚麼似的。

  「克萊倫斯少爺,我們可以進去談一下嗎?」她挑起一邊的眉毛,臉上沒甚麼表情,不過冰冷的語氣明顯讓人感受到她的不悅。

  「請進。」艾利克點頭,實際上他也沒有立場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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