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為什麼？」大口吞著菜湯的萊禮似乎被燙到了舌頭，忙不迭張大嘴巴問道。
「天啊！你還看不出來？他是個怪胎，臉上戴著一副見鬼的鐵面具，從不跟任何人交談－－也許是個啞巴，管他的－－在戰場上他特愛往危險的地方跑，看見他往哪去你跑反方向就對了。」查克以一種看著弱智的憐憫神情關懷地看著萊禮，一邊小心地確認對方聽懂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喔，我懂了。」三口併兩口掃空了碗裡的殘渣，萊禮二話不說地站了起來。
「你做甚麼啊？」無視於查克的驚愕與阻攔，萊禮繞過用餐的人群筆直朝著葛拉迪歐走去。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在城牆上的那一箭你記得吧？如果不是被你挑開，恐怕它早已穿透我的喉嚨。」萊禮知道面具下那對眼睛正在打量自己，而且顯然不大愉快，但他還是堅持著說完自己的話。
葛拉迪歐毫無反應。
「我知道你叫葛拉迪歐，我的名字是萊禮，隸屬第十七衝鋒小隊。」
依舊沒得到回答，萊禮豪不洩氣的繼續說道。
「現在是用餐時間，你有需要的話鍋裡還有菜湯，麵包則是要去後勤部領……」
「我知道。」他煩人的策略似乎奏效了，那個低沉的聲音從面具後悶悶地傳來。
「我就知道你能說話。」拉了拉一旁震驚的查克，萊禮撇了撇嘴。
葛拉迪歐沒有再搭裡他，遠處傳來一陣喧嘩，幾個是兵在營地中跑來跑去，跟熟識的同袍宣傳。
「嘿！營地門前來了個年輕女孩在兜售藥品，種類還挺齊全的！」
「我買了創傷藥以備不時之需，沒準會用上。」
「我買了蚊蟲藥，順道摸了一把她的小手，哈哈！」
「老色鬼！在哪在哪？」
聽見有女孩子來訪，整個營地都沸騰了起來，畢竟這場戰役拖延得太久，整個軍隊滿滿都是男人朝夕相見，在這荒郊野外別說女人了、連隻母兔子也看不見，對雌性的飢渴程度可想而知。
人潮向著大門移動，不一會兒又往回擴散開來。
「怎麼回事？」
「將軍大人召見，伏塔司親衛隊長領她進來了。」
眾人的交頭接耳，萊禮從人群的空隙中看見全身銀甲的伏塔司充滿紳士風度地走在一名妙齡少女身側，她披著異國情調的紫色外袍，左手拖著一個大皮箱；頭巾在腦側結著綵，將一束橘紅色的髮辫垂在腦後，雖然這個距離看不清楚面孔，但姣好的臉形中依稀可見娟秀的輪廓，不但如此、少女渾身上下那股輕佻活潑的氣息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她一路走來，喧雜的人群都靜了，萊禮倒吸一口氣，回頭看查克已經訥訥地說不出話，竟是看得出神了。
走近一看，不是那種美到讓人驚艷的絕色，但確實是個水靈動人的女孩；摸不到小手，就這麼遠遠看著也養眼。不待他繼續沉醉，掠過身邊的黑影讓萊禮心中生起了不詳的預感。
眨眼間，葛拉迪歐的身影在空中一翻，右手戰劍出鞘直取少女的細頸。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少女要血濺當場之時，喀的一聲，少女手中翻出一柄怪異的匕首，用鋸齒狀的鈍刃卡住了葛拉迪歐的劍身；略一施力，戰劍的邊緣便出現絲微裂痕。
「那是『破刃劍』！」人群中有人大聲驚呼，認出了這奇形兵刃的來頭，破刃劍是一種厚刃、製成鋸齒形狀的劍，先卡住對手的刀鋒、再藉由施力折斷，進而達到破壞對手武器的效果，但實戰時缺少殺傷力，多半是用來護身。
眼睜睜看著一個妙齡少女被攻擊，大多數的人都想著要上前阻止，但一看清對手是葛拉迪歐便躊躇了起來，見少女絕處逢生、紛紛鬆了口氣。
「妳有甚麼目的？」鐵面具底下傳來了咬牙切齒的聲音，一對灼熱逼人的紅瞳也緊盯她不放，十足像是咬上了獵物的毒蛇。
「只是碰巧旅行經過……你相信嗎？」少女倩然一笑，輕巧地說道。
葛拉迪歐抬腳踢向少女下腹，以行動表明了他的回答，少女為了回身躲避只好放棄手中的破刃劍，順勢向後翻滾兩圈。但葛拉迪歐沒有因此而放過她，他向灰頭土臉的少女走去，毫不留情地再次舉劍劈砍，千鈞一髮之際卻被一群衝過來架住他的士兵與橫插進來的伏塔司擋下。
「這位藥商是將軍的客人，休得無禮。」伏塔司大手一揮，親衛隊士兵排眾而出，將少女嚴密地圍在正中。
「沒事、老熟人打打鬧鬧罷了。」少女整了整儀容，向伏塔司說道。
「無論如何，這裡發生的事我也得向將軍稟報，雇傭兵、你也過來。」伏塔司伸手拉起少女，轉頭瞪了葛拉迪歐一眼，揮手示意他跟上。
穿過大半個營地，伏塔司率領的親衛隊簇擁著少女進了大帳，葛拉迪歐則默默吊在隊伍後頭。
大帳中舖著厚實的地毯，牆上懸掛著的地圖與軍刀被黃澄澄的燈火照的通亮，大片國旗正對著門口，除此以外再無其他飾物。正中一張結實的榆木椅子上坐著一身戎裝的中年男子，雖然兩鬢星白，脊背卻挺的筆直，彷彿內在的靈魂未及初老、已被淬鍊成了一柄鋒利的刀。
「歡迎妳的到來，可愛的商人小姐－－聽說妳為我軍帶來了物美價廉的藥品？來的如此及時，我該向妳致謝。」男人開口，瞇起的眼尾頓時出現了兩條細紋。
「這是我的榮幸，將軍大人。」少女正要說下去，伏塔司刻意清了清喉嚨。
「在這位小姐來到這裡的路上，有個雇傭兵擅自攻擊您的客人。」
「真有此事？」將軍一臉肅然，看向了站在親衛隊之中的葛拉迪歐。
他一動也不動，彷彿就像是作雕像一像豎在那裡，連將軍的問話都置若罔聞。
「可愛的商人小姐，我該如何補償妳？」將軍轉頭將目光投向笑吟吟的少女。
「不用不用，這事我完全不在意……將軍大人找我過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相談吧！」
彷彿刻意繞開了她與葛拉迪歐的關係，少女直接將話題導入正題，將軍沉吟一會，便也覺得沒有繼續糾結的必要，開門見山地說。
「這場戰役從春天開始已經持續了四個月，我軍成功將赫爾辛城的守軍從六千削弱到三千，但士兵也從一萬人降至六千，幾乎是敵方一點五倍的傷亡。」
「就攻城戰來說是合算的消耗，不愧是將軍大人。」少女一拍手，由衷地表示欽佩。
「但我們不能再拖延了，雖然從國內調配了軍力，也與幾個傭兵團訂立契約，但後勤消耗捉襟見肘，我不希望本國的子民毫無意義地死去。」
「雖然很抱歉，但我只是一介普通的旅行商人……實在不適合知道這些事情吶。」少女攏了攏頭髮，狀作困擾地擰起了眉頭。
「我聽說妳能夠調配各式實現人們願望的魔藥，應該有能夠打破這個僵局的藥品吧，傳聞中的魔藥商人姬芙朵．斯汀博肯？請誤必賣給我，不管是多少錢、只要我能出得起－－」
「荒謬！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呢？將軍您冷靜點！」伏塔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向前一步、急忙勸阻。
「嗯嗯，沒錯，實現願望的魔藥是不存在的，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少女沒有否認自己的身分，配合著伏塔司煞有其事的搖頭，她話鋒一轉、卻又將眾人的心提了起來，「但是魔藥是確實存在的，剛好我就有一份能讓赫爾辛的城門自己敞開的魔藥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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