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毒藥】Chapter1 傾城之毒(5)


  「兩軍對壘,不可內耗;我們就比誰先壓制總督府,我會帶上八名親衛同行,你可以自己考慮人選。」伏塔司沉吟一會,接著說道。

  親衛隊顧名思義是將軍麾下的直屬保安隊,裡面都是正規軍中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伏塔司實力不弱,在這次的攻城戰裡保本倒也夠了。

  八個人並不多,但葛拉迪歐手上一個人都湊不出來,不提森蟒傭兵團這次只有他一個過來單幹,平常就沒跟任何人有交集,更別說今天又發生了這種事情──

  就算他再怎麼厲害,僅憑一人壓制一地是絕對不可能的;他默默看著面色如常的伏塔司,卻沒有提出任何反對。



  「姬芙朵小姐,需要我送妳回營帳嗎?」伏塔司轉頭面對姬芙朵,神情頓時緩和了下來。

  「不用麻煩了,也就在附近而已,我還想再待一會。」姬芙朵連忙搖手,略帶歉意地婉拒了。

  「說得也是,那麼我先告辭了。」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待那套引人注目的華麗銀甲消失在遠方,姬芙朵連忙抓住了葛拉迪歐的領子,沒好氣的數落道。

  「笨──蛋,居然就這麼答應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她顯然也察覺到了其中的陷阱。

  「因為那個男人真的喜歡妳,不把他打敗那就太可憐了。」不知從哪處摸出一個鐵面具,葛拉迪歐把固定的皮帶繫上腦後,重新遮起那張異族的臉孔。

  聽見他的理由,姬芙朵難得安靜了下來,一臉深思的模樣。

  「這也是為了他好。」他說,話中似乎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憐憫。

  「好吧,那個暫且不提,你到底有幾個備用面具來著?」姬芙朵扶著額頭,忍不住吐槽了一回。

  他們一前一後走回了營地,平常地用了晚餐的大鍋菜,眾人各懷心思地入睡,就這樣度過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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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赫爾辛城的惡夢開始了──

  「怎麼會這樣……」收到了急報的總督連鞋帶都顧不著繫上,衣著凌亂地帶著人匆忙趕到蓄水池時,情況已成定局。

  在取水口的周圍,幾個守望的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一旁被嚇著的士兵在一個又一個到來的長官面前重複敘述著同樣的情況,仍是心有餘悸地看著倒下的同伴。

  他們在守望了下半夜之後,突然覺得口渴,便打起了一桶水喝,當時只有他沒喝水、而是打起了瞌睡,沒想到在醒過來時現場一個站著的人也沒有了。

  說罷,一干人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都變了臉色,這水看起來仍是跟平常一樣,一點也不像被下過毒的樣子,居然悄無聲息地就撂下了十幾個精壯的士兵?

  不,也有可能只是一場騙局,故意讓人覺得這水有毒。一個參謀打扮的老人蹲在地上翻看了幾名倒地的士兵,肌肉僵直、口吐白沫,看起來煞是可怖,他們的呼吸細微短促、什麼時候突然嚥氣都不奇怪。

  這毫無疑問是中毒的徵兆,但這是什麼毒、效力如何卻毫無頭緒,而當下最重要的就是確認水中是否真的有毒,週圍的士兵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這樣浮躁的氣氛如果不能馬上壓制下來,只會漸漸擴大。

  想到赫爾辛城現在的處境,參謀向總督使了個眼色,對那名倖存的士兵招手。

  「你過來,把這喝了。」他用木勺取了點水,冷冷地說道。

  那人頓時臉色煞白,全身上下如風中的枯葉顫抖了起來,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

  「大、大人……我我我不是內奸……我是無無無辜的啊!求您別……」他上下顎的牙齒喀喀喀地撞擊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抓住他,灌下去。」參謀打了個響指,立時有士兵一左一右架住了那倒楣鬼的身子,翹開嘴巴咕咚地把水灌了下去。

  不一會,那滿臉鼻涕眼淚的士兵也像上陸的金魚一樣,瞪著眼經吐起了白沫,身體在地上巍巍顫抖。

  「總督大人,請將城裡的藥師召集起來研製解毒劑,這下麻煩了。」年邁的參謀站起身,向總督拱手建言,看也不看那地上的倒楣鬼。

  他細細回想了一下這可憐士兵的舉止,反應很真實,確實沒有引人疑竇的地方,投毒的內應可能另有他人,會冒著風險使用這一著棋,顯示敵軍對於這一策有相當的把握,或許這裡就是這場戰役的決勝點了。

  「達特,沒有其他淨化水源的辦法了嗎?蒸餾法、沉澱法,哪怕多弄出一點清水也行。」總督一手揪著灰白的頭髮,盡力掩飾自己的焦慮,但那也只是徒勞無功。

  「我會嘗試的,總督大人,但恐怕我們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老參謀苦笑著回答,但顯然心底沒有多少把握。

  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士兵急急忙忙地從遠處跑了過來。

  「報告!敵軍聚集在城外,但只是列陣,沒有發起攻擊!」

  「弓手試探過情況了嗎?」總督揮手卻禮,關切地問。

  「已經試射過,敵方位置在射程外!」

  「前往北面請求物資的斥候隊有回應嗎?」達特參謀突然插話,問了個貌似無關現狀的問題。

  「這幾天……沒有任何音訊。」士兵有點吞吐地回答,樣子有些不安。

  「通知現場指揮官暫時觀察情況,你可以下去了。」

  老參謀示意士兵退下後,換總督好奇地開口了。

  「達特,北面怎麼了嗎?」

  「大人,請馬上召開軍官準備出擊。」深吸一口氣,老參謀拿出白怕使勁擦著額上的冷汗,卻怎麼著也沒完,「我們現在已是甕中之鱉。」

  聽見跟隨自己多年的參謀說出如此喪氣的話,總督如遭雷擊,他所知的達特一向性情堅忍,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會讓他如此失態,情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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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天氣很好,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視野極佳。姬芙朵坐在樹枝上,拿著雙筒望遠鏡觀察前線的情況;這裡的枝幹太高,從地面附近爬沒什麼施力點,她特地跟人借來了長梯才勉強爬上來的。

  「姬芙朵小姐,沒問題嗎?」在底下扶著梯子的伏塔司向上問道,抬起頭望著掛在枝幹上的少女,雖然姬芙朵在攀爬前脫去了礙事的外袍,但她明顯對於這種垂直活動不是很在行。

  「跟預想的一樣,對方已經是甕中之鱉了。接下來可能會再打幾場突圍戰──主要是北面戰場,接著就是時間問題了。」姬芙朵得意地咧嘴笑道,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

  「沒想到妳還真懂得不少。」伏塔司配扶地發出感嘆,事到如今他感覺自己一開始的擔憂真是多慮了;先是用修築水壩作為幌子吸引守城方的注意,同時已經展開斥候戰,接著在汙染水源的同時包圍三面,實際上是引誘敵人往北面突圍……雖然不排除只是剛好進行順利的可能,但光看事前計劃就知道這女孩確實有點門道,至少外行人是想不出這些的。

  「哼哼,一開始還覺得我不行,你就不用誇我了;北面決戰原本就是將軍的方針,只是三面圍城、網開一面,反倒讓對方心有顧忌,總要想辦法逼迫他們背水一戰,不然先耗盡資源的一定是這邊呢。」

  看著姬芙朵沒好氣卻又按捺不住炫耀細細解說的樣子,伏塔司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女孩真是有趣極了,跟伊格里那些裝模作樣的貴婦人不同,又沒有平民少女那般無知庸俗,或許他就是被這樣自然而然散發出的自信所吸引的吧。

  「今天你不用帶隊過去?」看見他笑得真誠,姬芙朵反而覺得有些尷尬。

  「指揮權已經移交給副隊長了,根據將軍的命令,決戰之前我都是妳的護衛。」

  「我跟葛拉迪歐的誤會已經解開了,你可以不用顧慮他的。」

  「姬芙朵小姐,決戰之後我有些話想對妳說,可以嗎?」伏塔司沉默了半晌,突然斂起了臉孔說道。

  「請別這樣,很多人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回不來啦──」姬芙朵笑罵著,試圖岔開話題。

  「我是認真的,請答應我。」伏塔司定定地看著她,再次發出請求。

  「好。」這不是根本沒給人拒絕的餘地嗎?見他如此決絕,姬芙朵也斷了逃避的念頭,無奈地點頭應許;不管是戰爭、還是愛情,最後都是得一決勝負的。

  說真的,伏塔斯是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男性,彬彬有禮、家世良好又武藝過人,金髮碧眼的外表也沒甚麼可挑剔的,說是少女們的夢中情人也不為過。

  「話說在前頭,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的人,跟葛拉迪歐的關係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一陣風吹來,她輕聲嘆息。

  真可惜啊,那是多麼好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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